多年前,我买了一袋食用的莲子,卖家随同莲子一起寄来了两颗铁莲籽。也许是因为喜欢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,抑或是倾情于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。鱼戏莲叶间。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”和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的古诗,我将这两粒种子投入了茶盏,在茶盏中注入了清水,想当然地希望它们经过浸泡,能够生出嫩芽,长出两三片绿叶,再植入花盆,成长为一方属于自己的荷塘。

三月里的天气,还带着些许冷意。怕气温低,种子不能发芽,就把它放在高台上,接受阳光的照耀,这期间定期为它换水。一个月过去了,铁莲籽依旧那么“铁”,随着气温慢慢升高,水里生出了孑孑,不得不放弃。

时间来到了年5月。无意间在一家花卉种子店铺看到了碗莲,店铺页面里的碗莲图片既漂亮又精巧,于是又萌发了几年前的奇想,立马拍下了二十粒,因为是同省购物,下单后没几天就到货了。按照店铺的指教,给种子开了口,放在水碗里浸种。没几天出芽头了;又过了几天,长出了新鲜的绿叶。随着叶子长出二叶和三叶,茎也同时延伸着,家什便从大碗变成了不锈钢大脸盆,阳台外长长的株蔓和绿绿的圆叶漂浮在水面上,一阵风吹过,泛起一片涟漪,真似笼着轻纱的梦。我寻思着,一粒种子是多么奇妙,得有多么大的能量,才能从里面发出很多茎叶。

该种植了。老公去老家找来了高20CM,直径28CM的粗陶小缸,去河边挖了些河泥,晒干了,混入田园土,灌入水,小心翼翼地种下了一颗,因为只能是一盆一颗,否则,它们会打架,影响生长。那些多余的植株怎么办?我问姐姐们,愿不愿意养碗莲,她们都很开心地说愿意。就这样,除了分给姐姐们的外,余下的,我把它们水养在了水立方的玻璃盆里,因为没有土来固定它们的根,就用家里固有的雨花石来压住,还嘱咐老公从花市买来了两条金鱼投放其中。雨花石的斑斓,莲株的绰约和鱼儿在里面东西南北的嬉戏,为客厅里平添了几分意趣。

入夏了。粗陶盆里肥厚的叶子绿绿的,圆圆的,油油的,太养眼了,可是,他们却一直都是浮叶。立叶呢?我望眼欲穿地巴望着,虽然等来的都是失望,缸沿上最多也只是趴着些沿叶,但是,我还是执拗地期待着。

梅雨天到了。雨敲着我的窗子,玻璃上满是水花,隔着满是水花的玻璃,我看到了莲叶上滴溜着玉珠,而远处的夕阳却是骄阳似火,于是,写下了一首七绝.雨中趣:

窗前梅雨打莲蓬,流入罗盆涨水中。

却指远方天际上,云烧火燎夕阳红。

一个网名叫作宋老师的诗友说,雨的写意真是绝了,其实,我哪里是对雨情有独钟啊?我只是在盼望立叶,有了立叶才出花苞啊。否则,诗中的莲蓬又从何而来呢?

秋天来了,所有的期待都化为泡影。我便问姐姐们,你们家的碗莲开花吗,她们的回答自然是如出一辙。我终于再次去了花卉种子店铺,询问为什么碗莲不生立叶不开花,客服说冬天会开的。天啊,夏天和秋天都不开花,冬天还会开花吗?

真是机缘巧合,我不知道怎么就撞进了碗莲吧,吧里的人谈论菜莲和碗莲。他们说,菜莲必须生长在直径CM的缸里才能开花;碗莲种子和菜莲种子的形状是有区别的,前者圆的,后者长的。我的心里咯噔一下,哦,我养的是菜菜呀,碗莲吧的人叫菜莲为菜菜。

我第三次去了花卉种子店铺。我对客服说,你们明明卖的是菜莲种子,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菜莲种子呢,让那些需要种菜莲的人方便找到你们啊。同时,我意外地发现,这个店铺盗用了碗莲吧里网友的碗莲图片,我太熟悉那张狸花猫依偎碗莲花、莲叶半遮面的图片了。

我又去了碗莲吧。我对吧友说,你家碗莲图片被盗用在花卉种子店铺,你快去看看,举报吧。我被坑过,不能让他坑更多的人。去碗莲吧次数多了,发现吧友们喜欢谈论一个被称作“校长”的人。“校长”姓名叫周劲松,开着专业的碗莲店铺,有着自己在湖南永州市江永县的育种基地,他潜心培育碗莲微莲十年之久。我现在才得知,他得过年世界园艺博览会《荷花国际竞赛》大奖,在国内更是获奖数次。时隔一年,遇到了真正的碗莲店铺。在那里,学到了关于碗莲的基本常识。我又购种、浸种、植株。这次的容器直径20CM,高12CM。再逢梅雨。一天早上,我在窗边观望着,忽然发现立叶底部出现了“火柴头”,碗莲吧的吧友把刚刚探头的花苞叫作“火柴头”,心里顿时充满了喜悦。

终于成功了。从一点火柴头到羞涩的菡萏,从羞涩的菡萏到婀娜的花儿,经过梅雨的洗礼,经过雨霁后阳光的沐浴,煞是好看,那是一种素净的好看,花瓣尖尖偏于红色,瓣身则是粉白色的。清晨花儿慢慢地打开,午后到傍晚慢慢地闭合,反复三天,之后,任随雨打风吹去。在这个过程里,碗莲总是那样恬淡从容,淡定地开放,从容地谢去;又淡定地在晨曦里开放,再在风雨里从容地谢去,一朵又一朵。这个说的是粉妆20。

还有一个品种是粉妆36。如果说粉妆20是早开品种,那么粉妆36就是晚开品种。它比粉妆20出花苞要晚些,开得艳丽。临秋的时候,粉妆20不再开花,而粉妆36正是花开当红的时候。

在家里碗莲花儿盛开的时候,濠河的荷花正呈现着《荷塘月色》里的美丽,长枪短炮的人们,纷纷在那里摄影。姐姐发来很多“启秀风荷”的美图,而我则对她说,很漂亮,但还是我自己的碗莲更漂亮,更稀有。我极力地赞美着自己家中的那方“荷塘”。碗莲花儿好看,结成的籽更珍贵。恐怕是容器小的原因,能成籽的也就那么几颗,大多是瘪籽,还有就是鸟儿会在你即将收获籽的时候衔了去,它可真会选时候。

万物皆有灵,碗莲也是。莲蓬在籽临近成熟的时候,颜色由绿色渐渐转成棕色。那些没能结成籽的莲蓬,我会将他们剪下,插在龙泉窑梅子青的花瓶里,把他们当做干花来欣赏;而它们就像是一张张脸谱,报以我各种各样的表情,有的看上去像极了猴子,有的看上去像极了狗子,有的看上去像在嬉笑,有的看上去像在佯装生气。

我将自己养成碗莲的愉悦心情分享到了碗莲吧里,发去一张又一张精致的图片。有吧友打趣地说,去年的你发了不少荷叶鸡,没看到你发碗莲花儿。是的,也许是聊以慰藉,我还曾经把从街上买来的莲蓬插在莲盆里,拍了图,发在了碗莲吧。吧友说,你的莲蓬怎么结得那样大呢,莲柄怎么那么粗呢。

疫情了。一轮又一轮的核酸检测没完没了,生活被打乱了。小区封闭了,有老人为了走捷径,翻越铁栅栏,被铁尖头刺穿了主动脉,医院。我的碗莲依旧在窗外摇曳着纤细的腰肢,舞动着绿色的裙摆。花儿不动声色地开了,谢了;谢了,开了。我们应该如何面对当下的生活呢?碗莲似乎给出了答案。于是,我写了两首七绝:

望莲

园头东宇有人家,映入云端一抹霞。

疫事重来多淡定,好留心境向莲花。

夏莲

白云舒卷蔚蓝天,风弄荷池瑟瑟弦。

蒸热稍停凉意浅,莲蓬结籽笑中眠。

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风雨,我们能否像碗莲花儿那样,任凭云卷云舒都淡淡地开放呢?最后,我想告诉朋友们的是,那个花卉种子店铺已经消失了,而“校长”的碗莲店铺正是风生水起。时间果真是个好东西,它能够辨识真伪。在此,我不仅向潜心致力于园艺事业的“校长”致敬,而且也希望花卉种子店铺能够走向人生的高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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