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它是一块丑石,我还是依然爱它。因为,我相信,这个世界上,没有一块石头,是丑的。

曾经看过贾平凹先生的一篇文章,名字就叫做《丑石》。在他家门口,也有一块丑石,黑黝黝地卧在那里。在家人心里,这石头就是一块丑石,没有汉白玉细腻,不能刻字雕花;没有大青石光滑,不能浣纱捶布。那上面长满了荒草、绿苔、黑斑,丑陋不堪,没有人喜欢它,可是,却来了一个天文学家,说:“丑到极处,便是美到极处。”因为,那不是普通的石头,那是一块陨石,它的存在,有它自己的价值。

是的,我也相信,我所捡到的这块红褐色的鹅卵石,有属于它自己的美。每次面对它的时候,我都会变得文思泉涌,总会有一番心灵的感悟,或许,这就是它那与众不同的魅力所在吧。

我相信,每一块石头,都预示着一段禅机。雨花石和讲经说法的云光法师有缘,而我的这块石头呢,一定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佛缘。我与石头对视着,渐渐地,心里没有了任何的波澜。在《莲社高贤传》中,曾经有这样的一个故事,“竺道生入虎丘山,聚石为徒,讲《涅盘经》,群石皆点头。”

道生法师是一位东晋的佛学家,他本出生于官宦人家,出家修佛,后来成为了鸠摩罗什的门徒之一。由于他坚持“众生皆有佛性”的观点,所以,不容于寺庙,被众人逐出。他回到南方,住在了虎丘山的寺庙里。终日为众石头讲经说法,说到精彩之处,就问那些石头,是否通了佛性,顽石都为之点头。

不知道,在那些听佛法的石头中间,有没有我的这颗红褐色的鹅卵石呢?如果说,当真是众生皆佛、万物有心的话,那么,或许,我面前的这块石头,会比我先悟得天地间的真理呢。我将它放在我的鼻端,闻上一闻,它的身上早已经没有了水的温柔,我又把它凑近耳边,水波远寂,它身上已然听不见水的呢喃,如果一块石头有记忆的话,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淡忘了在河水里的那段日子呢?

或许,像现在这样,每日里端坐在我的案头,它的心也渐渐悟道了呢。当年,它曾经听道生法师说法,并且为之点头,如今,它又坐在我的案头,对我说法,我仿佛听见它问我说,你,是否通了佛性。

一块石头和我对视着,微风从窗边一掠而过,我终于觉察出自己的痴了,我盯着一块石头看了那么长的时间,仿佛是想要将它看穿一样。可是,殊不知,即使茫茫红尘可以用冷眼看破,可是,这一颗石头又哪里能用我的热眼看透呢?石头不语,它依然还是一动不动地静静端坐在那里,它一定在笑我的无知和痴妄。

是啊,或许,我的确是太执着了,执着于探究一颗红褐色的石头,究竟是不是“美”。所有人都说它丑,我却想尽办法,要证明它的与众不同,其实,石头,就是石头,它本身是无所谓丑,无所谓美的,像我这样努力地想要探究,其实,也未免着了“色相”啊。

无意中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,一位僧人问石霜庆诸禅师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禅师回答说:“空中一片石。”僧人礼拜。禅师又问:“你懂了吗?”僧人老老实实地回答:“不懂。”禅师说:“赖汝不会,若会即打破尔头。”

可不是吗,又岂止是“祖师西来意”,世上的一切哲理,都是这样啊,只能意会,不能言传,要是想得太多,就会陷入死胡同,反而得不到真理,或许,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吧。那样做的结果,恐怕就会被那“空中一片石”,打破了人脑袋了。想到这里,我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我的脑壳。

算了吧,不看了,我放下了石头,一转念,我竟然发现,我自己似乎也在偷偷地,缓缓地变成一块石头。嗯,好吧,变成一块石头,就变成一块石头吧,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,现代社会,生活压力大,时间往往不够用,在这样一个人心浮躁的时代里,如果能够变成一颗石头,保留一颗千古不化之心,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啊。变成一块石头,让我们走向自然,获得一份宁静。

好的,既然我的内心已经宁静得像一块石头一样,那么,我也对着案头的那块红褐色石头一点头,学着它当年的样子,做出顽石点头的姿态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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