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节日消费已成为商家营销惯用的手段,节日越来越多,除了中国传统的元宵、端午、中秋和春节外,还有很多的洋节,如情人节、愚人节、母亲节、父亲节、感恩节、万圣节等等,特别是圣诞节,因其独特的节日文化,成为家长们越来越重视,孩子们越来越喜欢的节日,我们小时候没这么多花样节日,整个童年时期最喜欢的是“六一”儿童节。
小学五年的“六一”节,一直是最期盼和兴奋的。这一天里不用上课,所以不用带书包,但还是早早地到学校,径直走进教室,等上课铃响以后,每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,老师会挨个走到身边,给我们发糖。
那时还没有牛奶糖,发的都是硬糖和饴糖,硬糖是琥珀色透明状的,白色的糖丝清晰可见,饴糖就是俗称的高粱饴,有点像现在的软糖,打开糖纸,里面一块白色的糖衣包裹着,那时还没有多种水果口味,乳黄色的糖膏体,摸上去软软的,咬一口,还能看见自己的牙印。将糖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,不敢跑跳,生怕会从口袋里蹦丢了,然后老师领着各班级到操场上集合,后面是这一天最重要的两个安排:全校表彰和文艺演出。
那时一学期有两次考试,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,前者是不作为单独考评的,但会作为学期末评优的参考,学期表彰主要是看期末考试的成绩,分为年级内“三好学生”、“单科成绩前三名”、“总分成绩前三名”。
所谓的文艺演出,就是从每个班级里准备并筛选出1-2个节目,那时的孩子多半比较内敛害羞,也没那么丰富多彩的才艺表演,节目多半是唱歌或讲故事。
还记得第一次过“六一”节,是在学校后面的镇大会堂。那时的大会堂相当于剧场,两层楼那么高的房顶,纵深很长,入口很高大上,一面高墙上嵌着两扇大门,大会堂平时用来放映电影或是搭台唱戏的,里面左右两侧按顺序标有排号和座位号,座位号按左右分开,一侧是单号,一侧是双号,座位是清一色木制连排椅,椅面是活动镂空的,没人坐的时候椅面竖起来,坐的时候压下来放平即可,所以每次落座或起立的时候,“砰砰砰”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大会堂的正前方,是舞台,一年级的时候,我就是在这里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。我清楚地记得从左侧台阶走上舞台时的紧张,对着观众席一字排开,面对下面的观众席,脑子里一片空白,看不见东西,眼里只有黑压压的人头,不一会,高年级学生帮我系上红领巾,少先队大队长在前面领着我们做宣誓,下到座位席的时候,过了很久,我还能听见自己“咚咚咚”的心跳声。
演出前是表彰,我还记得表哥脚步轻盈,上台领奖的样子,那时候他读五年级,放学时,他斜肩背了把吉他,双手不扶车头,骑着自行车飞快从我家门口经过,那一脸的拽相充满了朋克味。
关于第一个“六一”的印象,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可寻,后来,镇大会堂年久失修,每年的“六一”儿童节都在校园里过,依旧是三个内容:发糖、表彰和演出。
小学五年里,每年的“六一”表彰,我已经习惯了满载而归。表彰大会前,是校长致辞,各班级有序排成纵队,前排站着班主任,在众目睽睽下,获奖同学被校长依次念到名字,走到主席台前,领取奖状和奖品。
我每次抱回家的奖状,少则两个,多则四个,“三好学生”的奖品多为软皮本或文具盒,单科和总分成绩奖品是十本练习本,这些本子除了保障我小学期间的使用量,甚至初中三年,我用的都是奖品。
演出的节目也大都是老师编排的,低年级的时候,很少有人能踊跃报名,记得二年级的时候,全班没一个人愿意报节目,我当时被老师拎出来,临危受命,表演独唱《雨花石》。
“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,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中,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,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。我愿铺起一条五彩的路,让人们去迎接黎明迎接欢乐。我愿铺起一条五彩的路,让人们去迎接黎明迎接欢乐。”
节目被确定下来后,我除了上课、吃饭和睡觉的时间,几乎都在练这首歌,每天哼哼唧唧,心里既紧张又期待。想到校操场那个表演高台,我就兴奋,虽然每次也上去领奖,但那只是伸出右手臂,行个少先队礼,然后双手接过东西,就匆匆下去,一想着我一个人站在台上,面对全校师生,唱一首完整的歌,胸口就像揣了头小鹿,突突直撞。
好不容易捱到“六一”,我破天荒地翻出来一条夏天的裙子,给自己穿上,小时候的我一直都像个小子,穿上裙子就不会迈步,那是我整个小学期间唯一有印象的裙子。粉、白色相间的圆领连衣裙,白色上身,粉色裙摆,在胸口的位置还有一大片彩色机器绣花,腰间有两根粉色带子,从背后轻轻系成蝴蝶结,我那时候非常痛恨这两条带子,因为常常被我系成死结,憋得满脸通红也脱不下来,恨不得当即扯断。
“六一”天气还没那么热,大清早的,我就穿着短袖连衣裙,兴冲冲往学校跑去,在教室里领完糖果后,同学们都去操场列队集合,参加表演的人则去老师办公室排队化妆。
我还记得当时是余老师给我化的妆,从一堆小盒子里蘸点白色东西,往我脸上一阵擦,然后是红色的,现在想应该是胭脂,直接在颧骨处被抹成圆形,两个脸蛋在白色粉底衬托下,显得格外红艳,像两个红苹果,最后,上唇膏,我紧张地闭着唇,余老师一再叮嘱放松、张开,结束的时候,老师将镜子递过来给我,天哪!这还是我吗?!
以前每逢正月里,镇上领导们就请来唱本土戏的班子,在后街空地上搭台,每天晚上戏台两侧敲锣打鼓拉胡琴,舞台上一张张脸,被化得红白相间,咿咿呀呀唱几个小时,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像那些唱戏的人。
化完妆,连嘴都不敢闭紧,也不能吃糖,心情忐忑地等着那激动人心的台上两分钟。扩音喇叭里响起音乐声,整个校园里都洋溢着躁动不安和节日的气氛,不一会,各班级在老师的指引下,面向主席台有序地排成纵队,随着校长致节日贺词,紧接着是表彰大会,我带着妆上台领奖,现在想来都忍俊不禁,当时的场面一定很滑稽。
好不容易等到表彰结束,谁知天有不测风云,天空竟下起雨来,因所有活动均为室外,文艺演出不得不临时取消。就这样,我表面上不在乎,内心实则充满了沮丧,顶着一张大花脸,回了家。
母亲一看我的脸,让我赶紧用水洗掉,我不愿意,许是觉得新奇好看,自己的浓眉大眼第一次在妆容衬托下,竟是如此耐看,许是内心的情绪需要时间上的缓冲,紧张准备了这么久的表演这样被临时取消,终归有些失落和不甘。我顶着那张脸跟往常一样出去玩,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,才回来洗干净。
后来的几年里,随着年龄渐长,每年的“六一”总不乏那些活跃、爱表现的人,演出节目不再由老师指定安排,而是从报名人选中进行筛选,我向来在文艺特长方面欠佳,便再没有凑过热闹了。
倒是每年的颁奖,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校长念到名字,穿过班级纵队时,好多次都会听见旁边高年级的男生堆里,发出故意压低的声音:“老掰(哥哥因一次脚伤,走路一瘸一瘸,从此有了此外号),你妹妹哎,你妹妹!”
父亲思想传统,重男轻女,但在日常疼爱孩子时,绝对是唯成绩论。小时候跟哥哥一起出去玩晚了回家,怕父亲责骂,一人一边躲在墙根处,透过门框悄悄用眼睛往里看,父亲如果和颜悦色还好,如果脸上乌云密布,绝对是我第一个跨进家门,哥哥随后,父亲总是嗔怪地瞪我一眼,简单说责几句便作罢。
每次拿回来的奖状,都被我卷成筒状塞进书柜里,一到春节,父亲贴年画的时候,将书柜的奖状也一并给贴上,我嫌弃家里贴的到处都是,看不惯每每有不熟识的人来,总是问东问西,咂嘴弄舌的样子,就藏了起来,父亲总能找到,依旧执意贴上。
如今,我也为人母,女儿第一次参加华东区国标舞公开赛时,获得的证书和奖牌,我也都一一保存收好,不是为了炫耀,只是希望在孩子的人生路上,每一次成绩和肯定都能成为一种激励,树立起她的自信心,现在想来,父亲当时的心情一定是和我现在一样吧。
虽然早已过了欢度“六一”儿童节的年纪,但每每想起儿时的往事,内心仍涌起丝丝温暖。不管是而立还是不惑,成熟都不应该是世故,更不是老气横秋,它只是对生活的一种自我沉淀和理性的处世态度。
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,往往与年纪无关,对生活始终保持着激情和乐观,热爱阳光、热爱生命、热爱家人,每天好心情,保持一颗不泯的童心,才能做一个简单、快乐和幸福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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