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王爷抢来王府之前,我的名声很不好。

村里人都叫我“荡妇”。

只因三个月前,我和村里的一些姑娘被老鸹山的山贼掳去。

姑娘们为保清白,自尽而亡。

只有我忍辱负重,活着回来。

可惜,没人愿意见到我。

“你这个赔钱货呀,怎么还有脸回来,我和你爹的脸都让你丢光了,你怎么不去死呀。”

我娘哭天抢地,不停地推搡我,不肯让我进家门。

邻居们聚在我家门口,对我指指点点,满眼不屑。

嘴里说着“脏了身子”,“不干净了”,“不守妇道”“咋有脸活”之类的闲话。

我求助似的看向我爹,发现他连看都没正眼看我。

怒急生悲,我苦笑出声。

那天,明明是娘为了救惊慌失措的弟弟,将已经藏好的我推出去做挡箭牌,我才被山贼发现的。

村里的男人们为了保命,不但不救我,还求着山贼快点抓我走。

如今,我好不容易从贼窝里逃出来,竟落了个千夫所指无家可归的下场。

我做错了什么?

见爹娘死活不肯认我,我只能跟他们断绝关系,住到村外的破庙里。

破庙早已残破不堪,寒风呼啸而至。

我躺在硬邦邦的门板上,身体僵硬,却感觉不到冷。

因为身体再冷,也比不上心里的冷。

有人进来,我侧头一看,是我未婚夫赵月河。

他冷着一张脸,看都没看我,一手拎着锤子,一手抱着木板。

“乒乒乓乓”,帮我修理起了破庙。

赵月河是村长的儿子,跟我青梅竹马,感情深厚。

他家境好,心地好,聪明,能干,是读书的好材料,正打算考取功名。

说起来,是我家高攀了。

要不是看我长得好,村长压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。

可此刻的赵月河,却背对着我,说道:“我爹已经向你家退婚,从此,你是你,我是我。”

我早就料到这件事,一点都不意外。

村长向来爱惜颜面,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被山贼糟蹋过的女人呢。

见我不出声,赵月河继续说道:“我和我家人受不了村里的闲言蜚语,只能放弃你,换取下半辈子的耳根清净,你别怨我们。”

我失笑,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,能怨谁呢?

将破庙修好后,赵月河依然背对我,说道:“听说,老鸹山的山贼全部被官府剿灭了,也算为你报了仇,从此后,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
我也转身背对他,一直没出声,迷迷糊糊间,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。

“还有事吗?”我心中有所期待,以为赵月河又回来了,忍不住问道。

突然,来人从背后抱住我,乱蓬蓬的脑袋向我颈间钻去。

“你干什么?”我起身反抗,却被重重压倒在门板上。

不是赵月河,而是村里的小混子刘二剩。

刘二剩无父无母,吃百家饭长大,整日蓬头垢面,游手好闲。

我一巴掌甩过去,将刘二剩打得晕头转向,滚到了一边。

我从小干体力活,上山下地挑水劈柴,练就了一身不输给男人的蛮力。

刘二剩从地上爬起来,再次向我扑来,嘴里骂骂咧咧道:“你一个被山贼玩过的破鞋,还敢打我,我今天就要弄死你。”

我拎过放在门板边的棍子,劈头盖脸打过去,打得刘二剩哭爹叫娘,仓皇逃走。

村里人听到动静,纷纷亮起了灯,却没人来查探。

赵月河这会儿肯定还没回到家,可他竟对我的遭遇不闻不问。

我只听到村头的赵寡妇幸灾乐祸的声音,“哟,这是又跟谁好上了,叫得全村人不得安宁,我拜托你要点脸吧,别什么男人都不嫌弃,脏——货——”

我关上庙门,抱膝痛哭,哭过之后,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。

单身姑娘的日子可真不好过,尤其我还声名狼藉。

无论是去采蘑菇,还是去抓鱼,都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,骂骂咧咧。

甚至还会被村里的坏孩子追着赶着,用石头砸。

晚上更不好过,总有心怀不轨的男人在破庙外转悠,说些下流无耻的话。

听说赵月河的爹又给他定了门亲事。

女方刘小草是我家的邻居,一直深爱赵月河,自从我许给赵月河后,便时常对我冷嘲热讽,陷害作弄。

如今,她总算得偿所愿了。

结果呢,她不去讨好赵月河,竟跑来我面前炫耀显摆。

还跟赵寡妇沆瀣一气,挑衅我,羞辱我,一心想逼死我。

赵寡妇年轻守寡,以致心理变态,练就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恶毒嘴脸。

她总在我会出现的地方等我,对我一通嘲笑作弄,来发泄她无处释放的精力。

忍无可忍之下,我一把火烧了赵寡妇和刘小草家的房子,然后离开了这个不值得我留恋的村子。

熊熊大火随风蔓延,大半个村子陷在火海中,我听到了村民们的呼救声,却没有回头。

她们应该感谢我,没有选在半夜三更大家熟睡之时,要了她们的命。

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,我低头一看,竟是一个小小的包裹。

里面除了一些干粮和铜钱,还有一封信。

是我的好友春花儿写的,让我好好保重,活着回来。

我本想找一个小县城讨生活,没想到竟在路上遇到洛河郡王李向昇,还被他一路抢回郡王府。

当时,我正赶着好不容易弄来的牛车在路上行驶。

突然,一个满脸鲜血满身狼藉的男人向我求助。

“姑娘,可否用你的牛车捎我一程?”

男人的腿有点跛,好像受了伤,行动不便。

“上来吧。”

我向来心软,扶他上了车,找来水袋和毛巾,让他清洗一番。

“这是我捡来的旧衣服,不嫌弃的话可以换上。”

我递过去一些衣服,虽然残破,倒也能裹身。

男人看清我的脸后,愣了片刻,这才接过衣服,背对我清洗换衣。

我有些不安,虽背对着他,却一直不敢放松警惕,怕他是图谋不轨的坏人。

见他换好衣服后,将染血的锦衣和头上的冠玉全部埋在路边的草丛中,我有点心疼。

那些玉石,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,好歹给我当车费啊。

很快,我便知道了他这么做的原因。

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,眼看就要追到面前。

我稍一分神,便感天旋地转,竟被男人按在了车板上。

“你,你是老鸹山的军......”

我一眼便认出了他,可话还没说完,便被男人的唇堵住了。

马上之人追至眼前,看到车上的情形,厉声喝问道:“你们两个先停一停,有没有看到一个锦衣华服身受重伤的男人?”

男人故意挡住我,侧头回道:“什么男人?没看到!别打扰老子跟我女人亲热。”

他的声音很沙哑,语气很粗鲁,一副不耐烦的样子,像个泼皮无赖。

马上之人身穿黑衣,脸戴面具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。

他们将牛车上上下下翻了个遍,没发现可疑痕迹。

离开前,其中一个黑衣人用剑狠狠戳了戳男人的腿,见他毫无疼痛的反应,这才死心离开。

男人的汗终于落下来,滴在我脸上。

“啪——”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,趁他怔愣之际,摸过防身用的柴刀,一刀向他劈去。

就是这个山贼,玷污了我的清白。

男人只用两根手指,便捏住了我的刀柄,冷言冷语道:“原来你在这里,害我好找。”

我用力将柴刀抽出,再次向他砍去,“找我干什么?找死吗?”

他夺了我的刀,将我禁锢在怀里,这才解释道:

“我知道你恨我利用你的清白取信山贼,不过幸好有你,我才能顺利带兵剿灭老鸹山。我找你,是想带你去我家,照顾你一辈子。”

“利用?取信?”我困惑不已。

他不是老鸹山的军师吗?怎么成了官府的人?

见我还在挣扎,男人只好解释道:

“不怕告诉你,我是洛河郡王李向昇,奉命围剿老鸹山的山贼。可老鸹山易守难攻,不易得手,我便伪装成过路的商人,打探消息。被山贼打劫时,我自称有经商之财,可帮他们钱生钱,利生利,于是成了他们的理财军师,但他们并没有完全信任我。”

“那日,老鸹山的山贼将你抢上山,见你美貌都想得到你,为此争吵不休,我这才想办法赢得比赛,将你带进我房里。我本想做戏给他们看,博取信任,可门外有山贼偷听,再加上你惹急了我,我只能假戏真做,强占了你。”

“将山贼剿灭后,我曾去你们村找你,可村里人说你离开了,我便一路追寻,这才落了单,被仇家追杀,以致受伤。”

“对不起,我伤害了你,但我会好好补偿你,跟我回家吧。”

我盯着李向昇,看了许久,想起在山上被他欺负的事。

那时,我本想以死明志,是他将我强行拉到房里,丢到床上。

我奋起搏斗,几乎废掉他的子孙根,是他点了我的穴,害我无力反抗。

我本想咬舌自尽,是他卸了我的下巴,玷污了我。

就在李向昇以为我会答应之时,我飞起一脚,将他踹下了牛车。

“李向昇,你毁我清白,是我的仇人,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。”

若不是他后来将我偷偷放下山,避免我被其他山贼糟蹋,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。

本以为再也不会跟这个男人有交集,没想到他竟将我强抢回家。

非要对我负责。

“你这个野丫头,竟敢一而再,再而三地殴打本王,知不知道罪很大?”

李向昇打横抱起我,故意抛来抛去吓唬我。

我被五花大绑,塞进马车里,叫叫不得,动动不了。

我几次三番想逃走,被李向昇严厉警告:

“野丫头,我害了你,我养你,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李向昇的女人,再敢逃跑,打断你的腿,我说到做到。”

说着,他在我腿上拍了一巴掌,用眼神威胁我,再敢逃跑试试。

就这样,我成了李向昇的妾。

因“剿匪有功”,我被封为“孺人”,说白了,不过是高级点的妾。

郡王府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。

每天什么都不用做,吃了睡,睡了吃。

随时随地有人伺候,日子过得比猪还不如。

养猪的话,主人好歹会将猪放出去跑一跑,活动活动。

可我呢,被禁锢在郡王府中,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。

虽然我一再告诫自己要知足,可还是受不了这无聊的生活。

更让我受不了的,是府中其他女人对我的憎恶和陷害。

李向昇的王妃出身官宦之家,知书达礼,向来不屑跟我们这些妾室来往,只专心打理王府。

再加上她有儿有女,颇受器重,地位不可动摇,也没必要跟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争。

除此之外,李向昇还有一位林孺人,两位侍妾,两位通房。

位高权重的男人,身边从不缺女人,哪个不是妻妾成群,左拥右抱?

想让他们专情,实在太难了。

就连赵月河的爹,不过一个小小的村长,除了老妻之外,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外室呢。

幸好,我不爱李向昇,不会拈酸吃醋。

我之所以留在这里,不过是为了保住我的腿。

李向昇也不爱我,他之所以留我在这里,不过是补偿对我的伤害。

可他的其他五位妾室却不这么认为,总觉得我是来跟她们争宠的。

之前她们斗得你死我活,如今竟同仇敌忾防备我,将我当成会勾人的狐狸精。

郡王府中没人知道我的身份,见我既无行李,也没嫁妆,便猜到我出身不高。

可我毕竟是李向昇的孺人,仆役们只敢在心里非议,却不敢怠慢我。

我出生乡野,本就是穷苦人,对府中仆役向来和善,久而久之,他们便跟我亲近起来。

总将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,说我是神仙一般的人物。

可越是这样,其他妾室越是敌视我,针对我。

整个郡王府中,我最喜欢的是李向昇的长女李汀兰。

她的母亲是通房申氏,自幼照顾李向昇,虽地位不高,但一直很受李向昇疼爱。

“果儿姐姐,这个小蚱蜢是怎么编的,好漂亮,教我教我一定要教我。”

小女孩儿叽叽喳喳,很是吵闹,却给我无聊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。

可惜最近,她被申氏警告,再也不能来找我玩,好像我是会吃人的鬼怪。

林孺人从不让她儿子靠近我,甚至连远远说句话都要防着,好像我是开口就能迷惑人的妖魔。

王府中的女人们总是相互防备,彼此疏远,虽是一家人,却非一条心。

能相安无事已经算好的了,暗中陷害更是层出不穷。

前段时间,我被一个不认识的丫鬟骗进王府禁地,被王妃狠狠打了一顿板子。

我至今都不知道,是谁故意害我。

明明都是被困在王府的可怜人,却要自相残杀,互不相容,真是可悲。

老实说,王府生活虽然富贵无忧,却要提心吊胆,并不是我想过的生活。

只是,要怎么离开呢?

李向昇公务繁忙,极少回府。

偶尔回家,他要先去王妃房里,了解府中事务。

接着去他最宠爱的林孺人房里,跟儿子玩耍一番。

只有得闲了,才会来我房里。

我从不留他过夜,言语之间总催他走。

我可不想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。

还是一个一点都不爱我的男人。

李向昇倒也不强求,逗逗我就走,但今晚,他似乎想留下。

“王爷,其实,我很理解你当初在老鸹山的做法,你也是为了取信山贼,解救老鸹山周围的村民和过往商旅,才利用了我。所以,我一点都不恨你,真的。”

我一边帮李向昇按摩,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李向昇眼睛盯着左手的文件,右手反握住了我的手,笑道:“怎么,又想离开我?你对这里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?”

我哪敢说不满,只能支吾道:“没有不满,我很喜欢,只是我出身低微,操劳惯了,向来闲不住,府中又没什么活儿让我干。若是王爷肯让我出府透透气,那就更好了。”

李向昇手中用力,将我扯到他膝盖上,戏虐道:

“闲不住?那好啊,以后你便陪在我身边,为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吧。”

我试探道:“也可以陪王爷出府吗?”

李向昇:“你想得美。”

我:“......那人家到底怎么才能离开王府嘛。”

李向昇:“闭嘴。”

我就奇了怪了,其他妾室明明可以在丫鬟的陪伴下外出,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?

李向昇怕我跑了?可我陪他出门的话,想跑也跑不了吧?

还是说王府外有什么对我来说很危险的东西?

虽然这次没能成功,但我并不打算放弃。

我一直在想,将来离开王府后,我要如何独立生活。

在王府的这段日子,我积攒了不少财富:

有每个月的月银,有分配的绫罗绸缎,有皇后赏赐的珍宝,还有李向昇单独送我的地契。

足够我盖座小宅子,开家小店铺,自力更生了。

我先是研究美食,后来发现,自己根本不是做饭的材料。

做些粗茶淡饭给乡野之人吃还可以,却做不了京城中人贯吃的精致美食。

明明照着大厨的食谱做的,可成品却总是一塌糊涂。

我后来又研究染布,可染出来的布却颜色不均。

京城中人大都有钱有势,对布料的要求极高,根本不会有人买颜色不均的坏布。

“秦孺人,您已经劈了很多柴,够用了,快休息休息吧。”贴身丫鬟翎飞好意提醒道。

我对着旁边小山一样的柴火堆,哭笑不得道:“我的天赋竟是劈柴吗?”

离开王府后,我总不能靠劈柴为生吧?

可不是我自己想研究劈柴,而是又被王妃惩罚了。

好在这次,我终于知道是谁陷害我。

可恶,我明明已经百般忍让,她竟还不肯放过我。

将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,欲除之而后快。

更过分的是,林孺人竟买通厨房仆役,在我饮食中偷偷下了避子药。

难怪每次李向昇在我房里过夜后,第二日我吃到的食物中便会带着一股怪味儿。

我虽然不爱李向昇,却不代表我会任由别人伤害我的身体,陷害我的孩儿。

我找来一些蛀木虫,偷偷放进湖边的栏杆里,等着它们将栏杆咬空。

我知道林孺人每日午饭后都要在花园散步,故意在雨花石上撒了些不易分辨的蓖麻籽。

意料之中,林孺人和丫鬟一起摔跤,撞破栏杆,跌入湖中。

午时花园向来没人,我迅速将蓖麻籽捡起埋掉,跳入湖中相救。

“林孺人,你没事吧?我来救你——”我吼得惊天动地,跳得义无反顾。

我从背后搂住林孺人的脖子,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,在湖水中浮浮沉沉,继续吼道:

“糟了,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脚,是水鬼找替身吗?林孺人,妹妹我入府晚,不知道咱这湖中有没有淹死过人,会不会是她变成水鬼来索命呀,啊,我快支持不住了——”

我可没说谎,是真的有人在拉我的脚,不是水鬼,而是林孺人的丫鬟小莲。

林孺人被灌了不少湖水,一听这话,更是惊恐,嘴里连声喊道:“没有,没有,蔷薇你不要来找我,不是我害你的,是小莲推你下去的。”

我听说过这件事:府中曾有个漂亮丫鬟叫蔷薇,人美嘴甜,很讨人喜欢,李向昇便跟她多说了两句话,没想到引起林孺人的嫉恨。

林孺人指使小莲将蔷薇推入湖中淹死,伪装成失足落水的模样。

林孺人为人恶毒,心思缜密,向来不信鬼神之说,可此刻她受到惊吓,意识模糊,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恐惧。

我一脚将小莲踢开,她又去抓林孺人的脚。

将死之人力气很大,林孺人又向来娇弱,怎么可能挣得脱,身体下沉得更快。

就在我快支撑不住之时,府中侍卫闻讯赶来,将我们三人救了上来。

林孺人早已昏迷不醒,而丫鬟小莲气息全无。

我瘫在地上昏昏沉沉,干脆两眼一翻,也晕了过去。

林孺人受到惊吓,变得病病殃殃,萎靡不振,短时间内应该没精力再陷害我。

而我,因为救人有功,又被赏赐了不少好东西。

两名侍妾和两名通房虽然也看我不顺眼,但她们地位比我低,最多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,伤不到我。

倒是王妃最近对我的态度有点不对劲。

以前她不屑理我,如今却经常派人盯着我。

我讨厌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,但又不能得罪她,免得她每天罚我劈柴。

这天,我正坐在院中的大枣树上向外张望,

发现墙外有个卖货郎走过,赶紧叫住了他。

他寻了好一会儿,才找到坐在枣树上的我。

“这位娘子,您要买些什么?”他总算见多识广,虽震撼,却什么都没问。

我丢给他一锭银子,说道:“帮我选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。”

货郎拿着银子,很是欣喜,“这位娘子,您这锭银子,都能将小人的货担买去了。要不,我从门里给您送进去?”

就在这时,来了一名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,他先看到了货郎,又顺着货郎的视线看到了我。

一双风流多情的眸子闪闪发亮,饶有兴致地看我买东西。

我瞥了他一眼,发现不认识,这才对货郎说道:“不用,你帮我挑些卖得比较好大家都喜欢的小玩意儿吧。不用太多,每样一件就好。”

我决定好好研究一下这些杂货,将来开个移动杂货铺。

货郎挑好后,用油纸包包好,向我扔来。

只不过准头有点差,扔了好几次都没能准确扔给我。

“我来吧。”

在旁边站了许久的锦衣男子接过纸包后,纵身一跃,坐在我身边,问道:“你是洛河郡王的......”

他语带询问,等着我接话。

我哪敢接呀,赶紧离他远远的。

即便再不情愿,我也是李向昇的女人。

若被府中仆役看到我跟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,会要了我的小命。

“这棵树是洛河郡王府的财产,外人不能随意上来,还请你下去。”我义正言辞地说道。

锦衣男子嘴角一列,呵呵笑了,“这棵枣树可是我跟堂弟一起种的,难不成我这半个主人,还不能坐了?”

堂弟?他不会是当今五皇子,赵王李清吧?

李清是陛下最宠爱的殷贵妃娘娘的独子。

听说这位王爷幼年时聪慧过人,可长大后的名声却不怎么好。

我顺着树干滑下来,老老实实行礼,不想给李向昇找麻烦。

李清从树上一跃而下,将油纸包递给我,负手打量我的院子。

“堂弟既然让你住在这里,我猜你定是他最心爱的女人。你是林孺人?”

我小声道:“我姓秦。”

“哦?原来是勇敢救人的秦孺人,失敬失敬。”

见李清一直打量我,视线放肆,我转移话题道:“王爷,我能不能求您件事?”

“说。”

“请您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洛河郡王。我只是太想买这些东西了,才忍不住爬树。平时,我很斯文的。”

“你斯文?”李清哪里肯信,本想调侃我几句,见我眼巴巴望着他,改口道:“好。”

真是个爽快人。

“那就请王爷再从墙上飞出去。若被人发现您在我院里,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。王爷您身份尊贵,我可不敢污了您的名声。”

李清饶有兴致地盯着我,嘀咕道:“......你可真有趣。”

我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。

过了两日,我竟收到了赵王妃的邀请。

我很困惑,我跟赵王妃素不相识,她为何邀请我?

询问之后才知道,她还请了别人,都是今年刚嫁入皇家的新妇。

李向昇不在家,但出门前,曾一再叮嘱我,不许擅自出门。

我本想拒绝,没想到王妃竟替我答应了。

我怎么也没想到,到了赵王府,没见到赵王妃,反而被引至一座僻静小院。

在院中等着我的,是赵王李清。

“秦孺人,别来无恙。”

我顿感不妙,想要后退,院门竟被人从外面关上了。

“王爷,您想做什么?”

李清一步步向我走来,色眯眯的,不怀好意,“秦孺人别怕,本王绝不会伤害你,只是见秦孺人青春可爱,想跟你好好亲热一番。”

“你休想。”我怒视着他,双脚一前一后,腰身下沉,做出拼命的姿态。

李清不怒反笑,“就是这双充满野性的眼睛,真是让本王欲罢不能,来,让本王看看,你的身体是不是更野性......”

我手中没武器,干脆一手拔下头上的发簪,一手脱下脚上的绣鞋,先发制人,向李清冲去。

李清虽然有武功,却被我这不要命的姿态吓了一跳。

再加上做贼心虚,竟被我一簪子划伤了胳膊,一鞋底呼到了脸。

我双手挥舞着发簪和鞋子,像个背水一战的泼妇,不给他靠近的机会。

“王爷,你现在放我走,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如若不然,我就跟你来个鱼死网破,看到底谁更丢脸。”

李清没想到我会如此彪悍,连他这个堂堂王爷都敢打,恨不得掐死我,却又强忍着,不敢将事情闹大。

“秦孺人,我对你毫无恶意,只要你从了我,我什么都可以给你。”

“王爷自重,我是李向昇的女人,决不能自毁名誉。若王爷用强,唯有双死。”

李清拿我无可奈何,只能仓皇逃走,让赵王妃帮他收拾烂摊子。

赵王妃拉着我的手,又是赔礼,又是道歉,说赵王喝醉了,将我当成了他心爱的小妾,不是有意的。

又警告我顾全自己的脸面,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不要让任何人知道,否则,王府有的是办法弄死我。

软硬兼施,恩威并重,打算将这件事压下去。

我自然满口答应,认定王爷只是喝醉认错人。

回到郡王府后,李向昇气冲冲闯进我房里,面色阴冷。

“王,王爷?”我快被他吓死了,大气不敢出。

“说,你是怎么被李清发现的?”

见他如此气急败坏,我终于明白了他不让我出门的原因。

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那天我......”我哪里还敢隐瞒,赶紧交代了来龙去脉,“王爷,我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嘛,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。”

见李向昇一直盯着我的双腿看,我真怕他“咔咔”两声给我砍了。

“野丫头就是野丫头,关都关不住,我看干脆将你关在笼子里吧。”

“不要啊王爷,我真的知错了,我哪知道买东西会遇到赵王啊,更没想到他竟是个好色之徒,连兄弟的女人都敢惦记。”

“兄弟?不过是主仆罢了。”李向昇冷哼道。

我听府中仆役说过,李向昇的父亲好像是当今陛下的堂弟,李向昇与李清是堂上加堂,关系不算太近。

李向昇将我拉到腿上,捏着我的脸,冷笑道:“他向来喜欢你这种青春美丽野性未除的女人,不知勾搭上多少。那些女人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,有的甚至当了李清的姘头,他们的家人敢怒不敢言。唯有你,非但不从,还敢殴打他,知不知道罪很大?”

我拉着李向昇的手,苦笑道:“那我是你的女人嘛,怎么可以再让别的男人碰,人家心里只有王爷啦。”

说完这话,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要不是为了保住我的腿,我才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。

李向昇却哈哈大笑,狠狠惩罚了我一顿。

“过两天我要去剿匪,本想留你在家里,现在却很不放心,你跟我一块儿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我强忍欢喜,一口答应。

坐在马车里,我指着窗外的小鸟说道:“王爷,你看那些小鸟真快乐,可以在属于它们的天空里自由飞翔。”

在河边打水时,我指着水中的游鱼说道:“王爷,你看这些小鱼真幸福,可以在它们喜欢的水中游来游去。”

看到跳进马车里却出不去的秋虫,我正要开口,被李向昇打断了。

“好了,我知道你想离开我,恢复自由身。现在我很忙,无暇谈这个,等剿完匪再说吧。”

“王爷,这可是您说的,您可别忘了。”

“闭嘴。”

“哦。”

李向昇对我很好,照理说,我应该知足。

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。

以前被林孺人害,现在被王妃害,还要被好色之徒惦记,一点都不好玩。

见我默不作声,李向昇轻轻拉过我的手,语声温柔,“果儿,你有没有想过:我是真心喜欢你呢?”

我心头微颤,苦笑道:“然后呢?”

李向昇是男人,向来以事业为重。

他不可能围着一屋子女人转,更无暇处理女人间的明争暗斗。

他要的,是不给他添乱,乖巧顺从的女人。

而我出生乡野,自幼在山林间跳脱,我安分不了,也不喜欢顺从。

我更过不了郡王府中那种枯燥无聊循规蹈矩的生活。

我和李向昇,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
强行在一起,只能让我失去自由和快乐。

所以我才一心想离开他,离开郡王府。

至于李向昇说的“喜欢”,我何尝感受不到。

可惜,这份感情太微弱,太单薄,不足以留下我。

而李向昇,不可能给我更多。

一路上,我都很兴奋,欣赏远处的翠峰和路边的花草,可我怎么也没想到,李向昇剿匪的地方,竟然又是老鸹山。

“这里的山贼不是被剿灭了吗?”我问道。

“老鸹山地理位置绝佳,又引来一批匪寇流民,这次,我要将这座山的屏障彻底毁掉,让它再也藏不住人。”

李向昇将办公地点设在了我们村。

看着村民们战战兢兢地向我磕头,我没有一点得意的心情,只觉得恶心。

老实说,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们。

尤其是赵月河和他的新婚妻子刘小草。

曾经,我幻想过无数次跟赵月河成亲后的日子。

农闲时,他读书考试,我收拾家里。

农忙时,我们一起播种收割,获取粮食。

那时,我是真心喜欢他的。

可他却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放弃了我。

这样的男人,可恨,更可怕。

刘小草最看不得我好,竟怂恿刘二剩将我被山贼糟蹋过的事告诉了李向昇。

她本以为我会被李向昇嫌弃,没想到,李向昇反而对我更好。

瞥见刘小草难看的脸色,我厌恶至极。

见我锦衣华服,满身首饰,我爹娘不敢凑过来,却将弟弟推到我面前,想让我看在姐弟一场的份儿上,对他照顾一二。

弟弟年幼,没伤害过我,可他却抢走了我所有的母爱父爱,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。

“姐姐,这个是我专门留给你吃的。”弟弟喏喏地递给我一块糖,早已化掉,黏黏的,一点都不好吃。

我回赠他一些点心。

弟弟倒是很高兴,爹娘却很不满意。

“春花呢?”我问春花的娘。

“花儿她,她......”

“怎么?也被你们送给山贼了?”我心头一紧,连声问道。

春花的娘吓得连连摆手,“没,没有,她,她小产了,正在休,休养。”

我赶到春花家,发现她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,面容憔悴。

“春花,你怎么弄成这样?”我心疼得眼泪直流,赶紧让随行军医帮她看病。

后来我才知道,春花成亲后,遭到丈夫的虐待,吃不好睡不好,还要早出晚归下地干活儿。

这个村向来重男轻女,女人就像牲口,没有一点人权可言。

而春花文静温柔,逆来顺受,不懂得反抗。可她越不反抗,男人对她就越凶。

这次的山贼人数不多,再加上轻车熟路,剿匪任务很成功。

离开时,我逼春花的丈夫写下休书,带走了她。

春花很是不舍,对着爹娘和公婆磕了十几个头,才哭着离开。

回京城的路上,我趁李向昇不备,带着春花逃走了。

我们找了个偏远的小县城,买了座不起眼的小宅子,定居下来。

我找人造了辆移动货车,卖起了杂货。

春花儿养好身体后,开了一家小酒馆,卖她自己酿的酒和自己做的点心。

我知道,凭李向昇的能力,要找到我很容易,但他也知道,我不愿留在郡王府,所以才先斩后奏,逃之夭夭。

他选择放我自由,结束这段意外而来的露水情缘。

甚至还帮我搞定了赵王李清,让他不再纠缠我。

从此后,我和春花过起了独立自主的小日子。

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,虽不富裕,却自由自在。

或许不久的将来,我们会遇到两个会疼人的好男人,生儿育女。

又或许,我们遇不到这样的好男人,只能相依为命。

无论如何,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。

(完——)

#故事#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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